第七章 七级浮屠

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
杨霜儿见林青若有所思一语不发,问道:“林叔叔怎么看?”
容笑风亦怀疑道:“将军你可是想拖住我等,好让你手下一举攻下山庄吗?”
早有庄兵递上一把强弓,林青执弓在手,搭箭在弦,前手如拒,后手如撕,也不见他如何发力,那弓早撑得饱涨。
杜四傲然道:“此弓蕴合五行三才,实是非同小可。以巧拙拂尘柄之千年桐木为弓胎,拂尘丝之火鳞蚕丝为弓弦,大蠓之舌灿莲花为弓柄,锁禹寒香之液汁胶合弓弦,再加上引兵阁的定世宝鼎,此弓必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想不到我铸甲一世到头来竟然可以铸成绝世神兵……”言罢黯然长叹:“巧拙呀巧拙,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感谢你这个好友吗?”
林青一掌拍到栏杆上,意态豪迈:“林青能与诸位共抗强敌,实乃生平一大快事。”
将军眼中慑人的精光一现:“今日放过笑望山庄,一是看在巧拙师叔的面上,二来也是不想再增杀孽。我已破例解释这许多,就此告别各位!信与不信,几日后自有分晓。”
几人都是久经战场,虽是明知现在局势对己不利,但一来将军人马损失惨重,二来有直通山脉外的地道可以悄然退兵,所以依然是谈笑用兵,指点美景,一路上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惊惶。
几个人都是心神震动,只觉得一切好象都蕴含着一种神秘感,难以言说。许漠洋得到巧拙大师的慧眼真视,更是有悟于心,知道偷天弓暗含天机,要铸就此神物便绝不可稍有勉强。
林青眼前一亮,欣然道:“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定世宝鼎,感受到了那份古意!”
物由心也是喃喃道:“自古名器多是成双成对,莫非还有一把换日弓吗?”
物由心继续道:“庄中布局隐含机杼,立基匀称、墙垣坚固、园林疏朗、楼阁间隔空隙无不是隐合天机,气象肃穆却又暗含法度,观之各厅、堂、楼、台浑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不知可是庄主自己设计的吗?”
那声叹息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这才知道物由心注意的竟然是笑望山庄的机关建筑,知他虽是白发飘然,却实是毫无机心,烂漫天真,大兵压境下尚有心思研究他的机关土木学,都是哈哈大笑。
杜四沉声道:“将军可是故意安我之心,好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出奇兵一举攻入笑望山庄吗?”
高昌为中土西北面一个古国,数年前明将军引兵破了高昌城,高昌国主被迫迁都,名门贵族亦大多远走他乡。容笑风既是高昌大族,必是与明将军有一段血泪深仇,难怪他对毒来无恙等人决不稍假辞色,一意与将军对抗到底。
第四天,敌军攻势忽然缓了下来,几人登高看去,但见几百名士兵在庄门对面十数丈外的一块略为开阔的空地上忙碌不停,搬运石块木材,似在修建高台塔楼。方园近半里的树木统被锯断,一片荒凉。
容笑风心中暗凛,却装做浑若无事地大笑:“何方高人来此,笑望山庄容笑风有失远迎。”
许漠洋对来人则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月色暗影下那人一头披散在肩没有扎束的长发迎风轻轻飘摇着,更增诡秘。
容笑风脸色一变:“敌人要在对面建立高高的石台,看来二日内可望完成,界时山庄便全处在对方的强弓硬弩的射程之下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以无双城小巧细密的补天绣地针法,别说是将用锁禹寒香胶合成小指粗细的弓弦绕进舌灿莲花,只怕就是将一根头发绕进去也未必做不到!
众人中除了杜四都不免想到林青在笑望山庄门口那石破天惊的一箭,若是偷天弓真是绝世神兵,再凭着林青的箭术与功力,只怕真是可以与将军一战!
明将军双眼死死盯着林青,林青一步不让的对视,空气突然便凝重起来。
杜四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岁,大家知道他必是为了此弓竭尽了心力,一时都不忍说出已然守不住庄的真相。
容笑风疑惑道:“将军莫不是打算退兵了?”
下联:重帘不卷燕市冷,万马齐暗应换日
号角突响,五百人在一黄衫将领的率领下向笑望山攻来,一时空中矢石乱飞。庄丁们藏于箭楼中躲避,他们几人都是艺高胆大,对满天飞来却是毫无准头的弓箭视若无物。
林青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镇静,抬头看看天色:“这也无妨,尚有二个时辰便将入夜,我们今晚便去燃起定世宝鼎的火头,多加柴薪,烧它一日一夜。就算机关王的石台造成了,我们最不济也应该能支持到后天,容庄主可先行谴散一些伤员。”
明将军缓缓摇头:“笑望山庄伤我近千士兵,我若是下令就此无功而返,诸将心中必定不平,巧拙师叔不是言明四月初七于我不利吗?此弓想必是于该日炼成,我便于四月初八亲自领军攻入山庄,希望届时山庄再无半个人影。容庄主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由于地处山地,明将军驰骋塞外的闪电骑兵无法攻来,待得那五百人气喘吁吁地接近笑望山庄庄口时,已是强弩之未,山庄的弓箭齐发,登时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容笑风知道明将军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威名远震,此时已方虽是有六人,但武功最高的林青也曾自承武功不及明将军,武功次高的物由心又吐血负伤,真是动起手来未必能困住明将军,而已方只怕还会有所损伤。
物由心亦是跃跃欲试:“敌人未必能料到我们敢出庄攻击,此计应该可行。”
明将军似是一点也不介意林青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我一向看好林兄对武道孜孜不倦的追求,同是嗜武之人,应知道我们无时无刻都需要一种压力,不然何以能有寸进。我被江湖人恭称为第一高手,唯一能逼我奋进的只有在战场上那种随时都可能饮恨沙场的感觉,是以我才亲自带兵驱逐异族,一半是为了王室中兴,另一半也是为了在武道上能再有突破……”
林青眼中精光一闪:“此台底基极牢,坚强稳固,更是靠着山势,半借人力半凭天然而成。只看此石台的建筑方式,便可知道是机关王的杰作。”
物由心奇道:“是呀,我最熟悉那个蠓舌,坚硬无比,若是要从血脉中将细细的弓弦绕进去,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法子才好?”
明将军大笑,正色道:“巧拙师叔传功于你,算起来你应是我的师弟辈,我如何还要为难于你?”
三天了,许漠洋几乎没有合眼,不出他的所料,将军的部队不停的进攻,存心不让笑望山庄有喘息之机。
要知对战沙场上讲究的是人力、调度、物资、器械等多方面的配合,什么武学内功均发挥不了更大的作用。纵算是天下绝顶高手,若是一旦身陷重围,面对着数以千计的敌人,谁也顾不上什么武学招式、虚招诱敌,只能用最快最狠的方式让对方比自己先一步倒下。数人面对此刻都是一筹莫展,若是坚持下去。唯有静等敌军破庄而入,只怕界时又是一场冬归城式的大屠杀!
杨霜儿道:“看这对联一一对应处,最关键好象就是那个偷天换日了。”
林青淡然一笑:“数面之缘而已。林青虽是心高气傲之人,又是久闻明将军的恶名,却也不得不佩服明将军的武功胆识与雄才大略。况且在武道的追求上,他实是我的一个渴望已久的目标,有敌若此,纵是血溅沙场马革裹尸,亦是不枉此生了。”
许漠洋死死盯着明将军,似要从他的话中看出真假:“将军为何要这样做?破入冬归城时你可半分也没有容情。”
许漠洋想到那些战死于冬归城的战友,黯然点点头:“明将军在塞外连战连胜,士兵亦都服膺于他强悍而不依成法的用兵,冬归之败非我方不能力拒敌兵,实也是因为对方太强大了。”
林青微微一笑:“明将军也是将帅之材,所辖士兵虽是良莠不齐,但也是赏罚分明,三军用命,这才有了威震塞外的声势,杜大哥且莫轻敌了。”眼望许漠洋:“许兄曾身为冬归城守,对此自然感触甚多。”
林青没有回头,他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的背心要穴上,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气机牵动下,必会引来对方的全力一击,而那一击他竟然没有一丝接得下来的把握。周围虽然有着四个战友,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人在荒野中赤身裸体地面对着一群恶狼,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自己。
当下各人回房养精蓄锐,以待随时可到的将军大兵,容笑风又吩咐庄丁去采集渡劫谷中锁禹寒香的液汁,以备炼制偷天弓。再派出许多暗哨,侦察明将军大兵的动向。
明将军负手而立,看起来全然不因众人的蓄势以待而稍有惊慌:“林兄可知道我为何不在京中安享权势,却要在塞外东征西讨,受那鞍马之劳吗?”明将军在京师中只手遮天,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是想借军功而坐大与理不合。这句话正是众人想问的,却不料明将军自己先问了出来。
崔元尸身兀自不倒,竟是被这一箭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林青毫不客气:“大秦国力开前古未有之盛况,却也只在暴君统治下经二世而终,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而将军似乎正在沿袭这条老路?”
容笑风问道:“暗器王身为八方名动之人,与明将军可有什么交情吗?”
物由心咋舌道:“从这里开出条地道至隔云山脉外围可不是闹着玩的……”
容笑风哈哈一笑:“今夜应是无雨无云的好天气,我们便去引兵阁看看那个定世宝鼎。”
林青大喝一声:“崔元,接我一箭!”但听得他吐气开声,直震山谷,双方士兵一时都愣了一下。
林青默然不语,明将军继续道:“自古创造历史的人无一不是具有通观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远视,曲高者自必和寡,故而往往多为身边之人所不屑。我只知我所做所为全凭心意,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纵是世人不理解我,就算是巧拙师叔与我师父忘念大师亦视我为敌,又何足道哉?!”
杜四嘿嘿一笑:“那就是还想不通为何是非要在四月初七,以我的观察和经验之谈,此弓的形状应是状若初十左右的上弦月,初七的月形扁而形散,若是弓如初七之月,弓背呈起伏状,弓弦发力稍难,且也不易发挥此弓的最大效力。”略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不过我想巧拙此举必有深意,仍是按他所绘的图制作模板。”
还未来到杜四的小屋,杜四先迎了出来,兴高采烈地道:“我已乎已想通了一切环节!”
听将军如此说,众人心中不由又浮现起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此时月亮渐升上东天,明将军的面容一半映在月色中,另一半还藏于树荫婆娑中,加上这一段奇峰突起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话,更增诡秘。
容笑风赞许地点点头:“此庄半是天然半是人工所造。我本是高昌大族,有幸结识了巧拙大师,后来高昌城破,流落塞外,经巧拙大师的指点方才建成了笑望山庄。庄中人也大都为高昌国人,对将军都是有着刻骨的仇恨。”
杨霜儿一声惊叫,回过头来,却见到一个人影背着月光站在暮色中,给人感觉似是萧索无边却又似是倨傲不屑。“你是谁?”
引兵阁地处一个大山谷中,四处环林,云气缭绕。容笑风笑道:“此处山涧溪流众多,溪水却是环山而行,非是活水,是以草木腐烂于溪边,便常有瘴气萦绕,从外面看仿似仙气氤氲,谁能料到这些全是吸一口便至人于死的剧毒。而待得如此时般月朗星稀的夜晚,瘴气却又散得一丝不见,甚是神奇。”
物由心拍拍杜四的肩膀:“快说说想通什么了?”
许漠洋却是深悉明将军大军的厉害,笑望山庄虽是凭借天险,或能阻明将军一时,但绝不能久持,只是眼见杨霜儿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出言扫其兴。
战况惨烈无比,庄门口留下了无数士兵与庄丁的尸体,就连一向养尊处优的杨霜儿也不得不时时投身战阵,与敌军做殊死博杀。
来人面对几人的杀气浑若无觉,负手大笑:“林兄的那一封战书内容丰富,章法严谨,已是足以让我孤身一人夜探笑望山庄了。”
“偷——天——弓!好好好!”将军负手望天,连道三个好字:“纵观天下之人,能值得我出手一战的人又能有几个?林兄无疑是我渴求一战的好对手,待你准备好了,明宗越随时候教。”
明将军微微一笑:“林兄也是这样认为吗?”
许漠洋经过冬归之战,反而是气定神闲:“庄主在庄后可派有探子,若是给将军的人马从后山绕来,腹背夹攻可是不妙。”
容笑风满意地点点头,肃容道:“我塞外各族无不痛恨明将军残暴用兵,庄中各人的家眷亲友都早已转移到安全地点,以防不测,留下来的都是决意死战之人,同仇敌忾下三军用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青沉吟良久,直言道:“我观将军的行事,从四处拜师习武到最后叛出师门,从崛起京师权重一时到放下清闲挥兵塞外,再到今日孤身一人冒险闯庄,视我等如无物,所作所为均是出常人之意想。我实不懂你的心思,若非是为了某个目标,我便只好视你为一个不能依常理度之的狂人。”
容笑风哈哈大笑:“那就正好了,反正我们就打算今晚便去制弓,明后天就撤兵了。”
容笑风提声长啸:“庄中各儿郎听了,明将军人马不日即到,我们必要守牢山庄,让将军知道我塞外有的是铮铮铁骨的血性男儿!”
明将军傲然一笑:“我若是有此心,亦完全做得到。”
几人虽然全是武学上的高手,但除了许漠洋外谁也没有真正面对过这样血腥的战场。
容笑风黯然点点头:“笑望山庄军力有限,仅能依靠着天险守御,若是出庄与几千大军正面激战,自是以卵击石,绝无幸理。”
杜四奇道:“我与巧拙大师相识几近三十年了,六年前见了一面,他却为何没有告诉我容庄主与他也是素识。害得我还夜探笑望山庄,一意要见识山庄引兵阁的定世宝鼎,与庄主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大家一向知道物由心绝不服输的性格,听他如此说知道刚才将军以音破敌已然震慑了他,杨霜儿犹自道:“我就不信我们合力也敌不过将军?”
杨霜儿拍手笑道:“既然有退路,我们正好可放手与明将军大干一场了。”
“嗖”得一声,崔元只听到弓弦一响,那从高往下射来的一箭竟已到了头顶,来势疾快,就连皮肤好象都可以感觉到这一箭的锐烈,急忙提刀相格。
明将军大兵的第一波进攻就此瓦解,冰消云散!
忽然——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身后传来,其音纯和平厚,其意深邃难测……
杨霜儿道:“我们率一队庄丁突然杀出去,将那高台给它拆了,让他们白忙一场,岂不是好。”
许漠洋一怔,听将军的语气真诚,不似做伪,这一刻再也把握不到将军对自己的用心了。
容笑风尚未答话,林青轻轻一摆手,淡然道:“请庄主借我弓箭一用。”
林青洒然一笑:“世事往往是如此神奇,若不是有瘴气保护,只怕庄主立庄时便只看到空空一个山谷,哪还会有定世宝鼎的影子。”
来得果然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明将军!
原来众人中以林青与物由心的武功最高。明将军突然现身,这二人最早察觉,所不同的是林青立即发现了将军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随时可能出手,只好先凝气防御;而物由心则是全力运功欲要出手,却不料将军的身形稳若亭渊,虽是看来毫无戒备,却是没有丝毫的破绽,物由心只觉得自己如是冒然出手,必会被将军趁隙反击,只好将提集到十成的功力慢慢化去,以免反挫自身。
容笑风思索道:“中土与塞外各族恩怨并立,自古便常有匈奴南侵,亲王北征之举,几千年来从无安定,明将军可是妄想一战功成,平定北疆,建不世之功业吗?”
许漠洋毅然道:“趁这二日敌军筑台调军不便,我们便去引兵阁将偷天弓制成后撤退,总好过全庄尽亡。”
明将军眼望天穹:“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虽是秦朝历二代而亡,但车同轨书同文等举措也给后世留下了大治的最好条件,不然何有汉朝中原之振兴。待我一平塞外后或许便会退隐仕途,专志武道,治理国家已是他人的事了……”
林青此刻方才寻隙转过身来,淡然自若地道:“将军竟然能让英雄冢的传人拼尽全力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可见流转神功又有大成。”
将军的言辞就如他的武功一样锐利,直刺人心!
容笑风大笑:“我山庄早储备了几年的粮草,将军若是能耗下去,我自当乐得奉陪。”
众人听他不卑不亢,坦承自己非将军之敌,却也是毫不畏缩,均是忍不住鼓掌以壮其声威。
容笑风大笑:“正是如此,一饮一啄俱有命定。”
林青亦是双掌互击:“此弓名为偷天,总有一日我便是执此弓挑战于你!”
与此同时,杜四终于点燃了定世宝鼎的火!
杜四叹道:“我上次来欲一睹定世宝鼎便是到此为瘴气所迫,再也不敢往前进了。”
杜四亦是开怀大笑:“最妙的是那弓弦原是绝难穿过千年桐木与舌灿莲花造就的弓柄,因为舌灿莲花坚固无比,几乎无法穿通,只能依着蠓舌的血脉将弦绕进,而这天大的难题竟然也给巧拙想通了,我真是佩服他。”
众人大惊,纷纷抽出兵刃,围定明将军。
林青问道:“那将军何以还要领兵攻笑望山庄?”
众人都不由抬头看去,龙飞凤舞的大字中恍见巧拙执笔疾书的情形,都是不由对巧拙肃然起敬,扼腕长叹。
许漠洋深深一躬:“庄主也不必如此,将军与我对峙良久,对我的战法也很熟悉,不若就让庄主定计,我则从中稍尽绵力。”
明将军哈哈大笑:“此一时彼一时。再说我破入冬归城亦主要针对城中负隅抵抗的冬归残部,尽量做到对百姓不去惊扰。”
但见笑望山庄中尽是精壮的异族男子,少见妇孺,各各枕戈待旦,蓄势欲发,见到容笑风均是微一点头,然后便忙碌于修筑工事维修兵器等,显得山庄中治军甚严。
容笑风笑道:“其实我早开了一条地道从地底直通山外,偷天弓一旦炼成我们便撤兵,让将军的大兵扑个空。”
许漠洋摇摇头:“我深知明将军的用兵,志在一战立威,绝不可能与我们打持久战。只怕要不停的进攻,借着优势的兵力轮番上阵,让我们不得休息。庄主可下令将庄兵分为二批,日夜换岗,以笑望山庄的天险,便是数百人也足可以守得许久了。”
也不见将军如何动作,身形突然后退,其势极快,就好象有人在他身后用一道看不见的绳索拉着他一般,眨眼间已然在数十丈外。
容笑风大笑:“许小兄力抗明将军十倍之兵于冬归城外二年有余,早已是声震塞外,现在你就是我笑望山庄的军师了。”
一直到此时,林青依然感觉得到明将军的气势仍是紧紧锁在自己背心的至阳大穴上,随时有可能出手,竟然没有一丝机会转身拒敌。
容笑风道:“此地道由巧拙大师亲自设计,利用地泉暗流穿过隔云山脉,是以省了许多人力,但即是如此也历时三年多方成。我怕影响军心一直对此秘而不宣,加上凿通地道时亦在极秘密的情况下,所派人手都是我的随身心腹,便是庄中的大部份人也不知道。”
许漠洋寻思良久,仍是拿不定主意:“若是任凭高台建成,无异坐以待毙。但山庄地处险峻,易守难攻,这几日庄前树木亦被断去,但如是冒然涉险出击,全无遮掩下,只怕损失惨重。何况明将军手下均无弱将,敌人定是早备有伏兵。敌众我寡之下,此恐非良策。”
上联:绝顶攒兵引宫潮,四壁皆清妄偷天
林青道:“这只是小规模的试探诈攻,不让我们趁其立寨未稳而出兵突袭,看来是要与我们来一场持久战了。”
明将军且行且吟,声音尚远远传来:“生荣死辱,惊笋抽芽,不过如是;心尘末脱,境由念生,不过如是;置喙世情,沉浮魔道,不过如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不过如是;救人一命,七级浮屠,亦不过如是……”
笑望山庄此时方才发出直冲云霄的惊叹与欢呼声。
定世宝鼎八尺余高,似由青铜类的材料所制,在明月的映射下,泛起淡青色的光芒,入目眩彩。此鼎怕有千余斤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搬来的还是在此地所铸就,要知道隔云山脉地势险峻,若是把定世宝鼎从远处搬来,所费人力物力定是极为巨大;但如果说此鼎就是在这荒山野外中炼制而成,却又让人委实难信。
几天血战下来,各人都负有不同程度的伤,山庄的副庄主酷吉更是右股受了重伤,无力再战。
放眼天下,能做到这般用眼光就几乎足可以杀人的,还能有谁?
明将军哈哈大笑,眼中杀机忽现:“林兄可是认为我便是一个失心疯的狂人吗?”
林青突然笑了:“将军可也是视其为逼迫你武道上再做突破的压力吗?”
杜四微笑道:“你说巧拙为何要让一个无双城的人来?”
崔元愕然眼望过来,只看到林青俊伟的面容泛起一丝杀气,锁定了自己。
林青一路上听了许漠洋的解释,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件早已了然于心,凝神想想,沉吟道:“此庄规模极大,若全是凭空建立所费必巨……”
林青缓缓道:“将军为何要对我等说这些话?”
将军的人马已完全停止进攻,一部份人修整,一部份人全力建造石台。战场上充满了风雨即来的肃杀。
酷吉也不答话,只是谦逊一笑,拱手为礼,当前引路。
却不料明将军眼力如此高明,趁物由心散功的紧要关头蓦然对其发声,更是提及了英雄冢的门主物天成的名字,旁人尚不觉得有何特异,物由心却知道将军在其功运一周天刚刚将气归于丹田的一刹间以声扰之,偏偏想重归英雄冢正是自己的心结,心念一分,内气立时散乱于经脉中,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杜四眼中精光一闪:“将军既知此弓的来历,又是如何打算?”
明将军的大军亦是再无踪迹,众人都知道用兵在于奇,说不定什么时候明将军的大军就会突然兵临笑望山庄,皆是不敢松懈,就连一身贪玩的杨霜儿亦是加紧练功,似乎整个笑望山庄便只有物由心这个老顽童每日东望西看找人下棋聊天,自得其乐中。
敌方的辎重陆续送来,幸好攻城车之类大型工具无法通过渡劫谷运到,不然只怕笑望山庄早已支持不住。虽是如此,但敌兵已越集越多,想来明将军知道笑望山庄久攻不下,不断派来生力军支援。
杜四这才知道笑望山庄已快失守,略吃了一惊:“我这几日只顾了参详此弓的制法,却忘了告诉庄主,定世宝鼎至少也需要一日一夜的火烧方才能开始炼就神弓,不然火势不足将难以将舌灿莲花溶软,无法将昆仑千年桐木嵌入其中……”
“哇”得一声,物由心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容笑风怅然长叹:“我本以为凭山庄的天险,要被攻下至少是几个月的事,谁知道将军的手下士兵悍勇至此,又有机关王等高手助阵,只怕我们支持不了几天。”
容笑风颌首道:“便是如此吧!我早已备好上等的精煤,连续烧它几个日夜都不成问题。”
众人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不敢冒然出手,唯有静观其变。
众人也不敢催促他,在此明净天地里、千古神物前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物由心的脊背骤然挺直,蓄势待发,此人能在这许多高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若不是那一声叹息只怕谁也不知道有人窥伺于身后,虽是刚才诸人都为定世宝鼎与天地间万物造化的那种微妙关系所惑,但此人的武功无疑亦是非常可怕。
林青讶道:“将军的心有所感是什么意思?”
杜四大笑道:“长城内外民风大异,历来中原帝王都是采用安抚之策,攻心为上。明将军这般穷兵塞外,只会徒惹反感,这几年来此平彼反,可有一日之安稳吗?那种自认为强用武力便可以压制反抗的做法才真是可笑之至!
林青笑了。他的语气似封似闭,似缓似急,就像他对敌时无影无踪的暗器,鱼游无迹,雁过无痕:“明将军可是收到了我的战书么?”
容笑风大笑四声,暗暗运足四笑神功:“将军想杀的人是谁?”
容笑风早已叫人准备了塞外稀产的一种黑色的煤,此煤热力十足,却又燃烧极慢,足可燃一日一夜之久。
杨霜儿心细,听得杜四说得是“几乎”想通了,知道还有一些不解的地方,却也不敢再问。
杜四亦道:“许小兄言之有理,兵无成法,以对方不熟悉的人定计守庄,我们定会让将军在笑望山庄吃个大亏。”
明将军神色不变,看着物由心柔声道:“从我一现身,老人家便集势待发,内气由膻中大穴起始,下行神阙、关元、环跳、阳陵、侠蹊,由任脉走至足少阳经,再逆足太阳经至风门、天柱大穴而功成一周天,这种别走蹊径的武功除了英雄冢的气贯霹雳功无人做得到。我不过是问候一下故人,老人家何必着急动气呢?”
暗器王!
他们不但要与明将军的大兵做实力与意志的拼斗,也在比拼时间。
“铛啷”一声,崔元那把刀此时方才落在和*图*书地上。
明将军扬声道:“我只能严令我的手下不予动兵,对八方名动却是无力控制,诸位好自为之吧……”
容笑风带诸人上到高台处往下了望,但见整个渡劫谷中密密麻麻全是官兵,由于地势狭窄的缘故,官兵战线拉得极长,宛若一条长蛇,算来足有二千余人。
明将军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波动:“世上自命不凡之辈甚多,却只有在生死关头上才看得出什么是真正的侠义。林兄如能说动诸位一并出手,我当然也只有接着。”
容笑风又道:“我看这几日只恐都有雨,瘴气难散。大家不妨先去休息,一会再尝尝我笑望山庄的山野风味。”
诸人心头沉重。若是林青所料不差,机关王业已来到军中,对方定有大批高手掠阵,他们若是杀出庄去只怕便再难回来了。
容笑风哈哈大笑:“巧拙大师此举自有深意。今日大家且先休息,过几日我们便去庄后的引兵阁,现在想起当初的情形,巧拙大师似是一见引兵阁,就定下了以偷天弓破明将军流转神功的计划……”
林青神色自若,淡淡道:“我很想知道将军的解释。”
明将军淡然一笑,一指定世宝鼎:“齐追城见了那幅绘有弓的帛图,此处再见到这上古神物,我如何还能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深知巧拙师叔的本事,此弓定是与我大有关系,所以让我感应到了一丝凶气!或是被天机所惑,是以才对你等说了这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众人闻言不由怔住,细细思索明将军的话,俱都良久无言。
明将军轻叹一声:“我征兵塞外亦非得已,并非是为了立下军功以便服众。自古中原江山多变,合久必分,便是因为没有了一个强权的统治。以春秋战国为例,若不是有秦始一统江山、四海归心,百年战乱之下民不聊生,苦的亦只是天下百姓!”
物由心一惊清醒过来:“容庄主果然是人中龙凤,山庄的建筑上几已是无懈可击。”
杜四思索道:“隔云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岭难越,若是将军的大兵从后袭来肯定不是短期内可以做到的,倒是武林高手有可能越过隔云山脉的峰岭,从后山突然向我等发难,使我腹背受敌,不可不防。”
明将军淡然一笑,却奇峰突起般问向物由心:“物天成可还好吗?”
这一路来几经大战,众人来到笑望山庄后都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众人面面相觑,此事变化大出意表,一时都有些乱了主意。
那黄衫将领极为骁勇,手执一把大刀,也不|穿甲胄,以大刀拨开弓箭,带着几个亲兵冲到最前,已然杀到庄门,眼见就要短兵相接……
许漠洋与杨霜儿默默去找来枯枝山柴,放于鼎下,只待杜四来点火。
许漠洋横剑在胸:“将军欲得我而后快,我也有同样的心思。”
许漠洋心头涌起新仇旧恨:“对你这样的大奸大恶,何用讲什么侠义?”
容笑风淡然一笑:“林兄身为暗器之王,对弓矢类应该是特别有所悟吧!”
就像一个无由憔悴的痴情人守于心爱女子的窗下;就像一个夜旅的行人望着天边的明月忆起了故乡;就像一个寂寞的歌者独自哼起了谁也不懂的曲调;就像一个功成的帝王傲然站在了宫殿的最顶端……
杜四默然良久:“此联隐含偷天之名,应是巧拙计划已定后才写的。”
敌兵数次攻至庄门,都被守在门口的容笑风与物由心所杀;许漠洋熟知兵法,又是重伤初愈,便负责全军的调拨与后勤补给;林青则是高踞于山庄的最高处,以他那无所不至的弓箭招呼敌人。
杜四长吁了一口气,拿出火石。但他此刻念及好友巧拙,心情激荡,一时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擦了几次都没有擦着火。
物由心终于缓过气来,长叹一声:“我相信明将军有此实力,请将军示明来意。”
林青笑道:“笑望山庄一向并不张扬,加上塞外还有好几股牵扯将军的势力,他能派出二千人马和一向擅于攻坚的赵行远来,已是很看得起庄主了。”
明将军的乍然出现大占上风,林青破釜沉舟的这句话方才稍稍扳回些均势,令明将军亦有所顾忌。
一个高大壮实的异族大汉接引众人入寨,容笑风介绍道:“这是我笑望山庄的副庄主酷吉,平日沉默少语,但一手狂风棍法在庄中不做二人想。”
众人那想到物由心从这庄园中看出这许多的道理,连忙细心察看。
明将军正容道:“巧拙师叔既有此意,我当然会完成他的遗愿。”
杨霜儿讶道:“不是应该在四月初七制成偷天弓吗?今日方是初四,提前几天会不会……”
林青正色道:“人的思想和判断总是会被周围的流言传闻所扰。不知内情的人们只知明将军穷兵黩武,转战千里,四处征掠,必以为是以残暴的手段驱兵塞外,无所不用其极;却忘了明将军其实亦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帐下之士都是久经战阵号令极严的精兵猛将,且都对明将军敬若天人,所以才有了这一路北征的战无不克。”
容笑风道:“此处字迹都是巧拙亲手所书,大家可好好看看这副对联,隐有深意。”
明将军微微一笑,目光自然地从林青锁紧的对视中转向许漠洋:“许小兄可知我为何会突然找到这里?”
崔元仰面看去,林青的眼光如电般从他面门上扫过,整个人好似如浸冰水般觉出一阵寒凉。
谷口是一个小亭子,远远便望见上书“引兵阁”三个大字,离得近了才发现还有一副对联。
众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巧拙此举暗藏天机,若是提前制弓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总是觉得应该按部就班地制好偷天弓才是万无一失。
林青恍然而惊醒般“啊”了一声:“奇怪,我有一种非常难言的感觉,像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应……”
容笑风一挑大指:“将军快言快语,无论我对你有着如何的仇恨,此刻亦不得不赞你一声。此事就可如此定了,四月初八我会将所有的人统统撒走。”
听到这个名字,几千人像全是静下来了,八方名动不显江湖,但暗器王林青之名却是无人不知,何曾想就出现在这塞外的笑望山庄中,竟然还当众向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宣战!
许漠洋伤势渐复,几次都想提出去引兵阁看看,却又隐隐觉得会破坏巧拙的神算天机,那种微妙的感觉难以言述。好在林青对他似乎特别关照,常常与他研究武功心得,倒也不觉得闷气。
容笑风谦然一笑:“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这都是巧拙大师的设计。”
林青道:“二军对战,讲究甚多。兵力、战略、粮草、士气均是关键,而且战场上千变万化,往往有着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随机应变是一个优秀将帅最应具备的素质,这一战我们不需败敌于前,只需坚守数日,成败尚在未知。我只是提醒容庄主绝不能轻敌,若是以为明将军之兵必是军心涣散,久攻不下便会气馁,那便是错了!”
“啊!”杨霜儿大喜:“原来终于可以用到我无双城的补天绣地针法了,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呢。”
许漠洋见物由心神不守舍地目光逡巡于笑望山庄中,拍拍他的肩膀:“物老怎么说?”
而杜四却是独自留在庄中一间小房内,一心参详巧拙的那副绘有偷天弓的帛画,制造模板、胶合弓弦等。那画上只有大致的弓形,虽标有一些尺寸,但却很不完备,杜四常常为此冥思苦想至深夜。
这一支箭惊人的不是无懈可击的准头与迅疾,而是那箭中蕴含的真劲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然震憾了全场!
许漠洋眼视远山,神色坚决:“冬归城以一城之力抗将军之兵二载有余,我身为冬归城守,虽是败军之将,但对将军的用兵及攻守战略颇有心得,这便请命庄主让我可率兵拒敌。”
林青眉尖一挑,针锋相对:“但将军在塞外的各种行事,只会给人以为一己之私而涂炭生灵的意味,不然以巧拙大师的明慧卓见,如何会不理解将军的行为,而全力与你为敌?”
看得出明将军的大兵并不急于进攻,缓缓而行,生怕中伏,显示了平日的训练有素。当先黄色帅旗上是一个大大的“赵”字,容笑风冷然道:“明将军也太小看我了,只派副将赵行远带二千人来攻,我定让他知道我笑望山庄决不是好惹的。”
刀箭堪堪相交,崔元像是不听使唤般全身一震,大刀竟然被小小一支弩箭远远荡开。崔元连一声惊呼都不及发出来,那箭已是贯顶直入,从头顶的百会大穴上直插下来,透过全身,从下阴钻出,血雨爆起……
明将军轻轻道:“我位居高位,处处都要照应手下,行事有时亦是迫不得已,大军所过之处巢毁卵危,庄主肯退一步自是上上之选。”
定世宝鼎最奇处在于虽是形貌古拙,年代久远,上面却没有一丝锈迹,到了近处隐隐闻到有檀香味,周围不见任何蚁虫。
塞外天气反常难辩,一连数日皆是倾盆大雨。众人只得在庄中视察备战,交流武功等,物由心细察山庄的建筑,更是赞不绝口。
林青举手止住杨霜儿:“将军来此到底有何用意,最好明示于我,不然在此既知大兵蓄势庄外,随时可能攻入山庄的情况下,纵然你舌灿莲花,我等明知不敌亦只好拼死一战。”
“莫要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杨霜儿不服道:“听林叔叔这么一说,似乎我们未必能守住笑望山庄。”
明将军亦是一叹:“巧拙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师兄,我也不想亲手毁了他的一帮旧友,但军令既下岂能轻易收回,于是才任由手下攻庄。久攻不下后我于昨日赶到山庄,立时下令暂且停战,今夜突然心有所感,便独自来山庄看看……”
许漠洋眼望那个黄衫将:“此人名叫崔元,是明将军帐下一员虎将,为人心狠手辣,伤我冬归城不少战士,庄主请让我去迎战。”
林青面上神情闪动:“明将军既然听到巧拙大师所说四月初七这个日子,若我是他,是绝不会让我们留到那个时候的。”
庄中各人听庄主如此说,俱都举起兵刃擎天呼叫,令人闻之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与将军对战于前。
当下容笑风嘱咐庄兵严守庄门,再派人将伤员转移到后山,耽搁一番后天色已将暗,几个人强按住满心的兴奋,往后山的引兵阁行去。
明将军眼光漠然扫过许漠洋,若有所思:“巧拙师叔天眼神通造就了你,也算是与我昊空门有些渊源,所以我今天不想杀你。”
几人望着这个比人还高的大鼎,心神震荡,几乎都说不出话来。空气似乎也在此时凝固,象是为这千古神物重现人间而屏息静气。
林青见他龙行虎步,宽肩厚膊,下盘极为沉稳,赞了一声“好”!
杨霜儿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停给庄丁们打气。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定世宝鼎已在眼前。
一向以来,江湖上侠义之士对明将军的看法都是认定其好大喜功,何曾有想过他是为了武道上的追求与后世的大治才如此挑起中土与塞外的这数年的大战。
容笑风正色道:“非是我要藏私卖关子,而是引兵阁与时日节气有莫大的关系,平日阁地中满是瘴气,人畜难近。只有月挂中天时瘴气方始散去,是以巧拙大师才有要以明净的上弦月色为模铸偷天弓之说。”
林青终于问了出来:“杜兄说‘几乎’想通了,莫非还有什么不可解处吗?”
许漠洋心有所悟:“有弓必应有箭,偷天弓绝世神兵,是否还要配上与之相应的换日箭?”
林青冷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运气,声音却像有若实质般直贯每个人的耳中:“告诉明将军,这便是暗器王给他下得第一道战书!”
鼎底下刻着两个古篆——定世。若是要问此鼎的来历,只怕已是千古之迷了。
杜四长叹:“若我是将军,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来攻打笑望山庄。”
杜四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伸手细细抚摸宝鼎,入手处本以为是粗糙却又实是光滑无比,心知此等千古神物来历悠远,背景繁复,已不能以常理所臆度。
四月初一。晴。一支火箭从渡劫谷口朝天射出,明将军的大兵终于到了!
容笑风叹道:“这一战想必是极为艰苦的一战。”
容笑风沉吟良久:“先去看看杜四吧,看他怎么说。”
众人一听那肯依他,均都忍不住好奇心,杨霜儿更是出口恳求现在便要去引兵阁。
林青瞳孔骤然收缩:“明将军言明孤身一人,可是有把握在我等的围攻下脱身吗?”
明将军抚掌哈哈大笑,状极欣慰:“有了林兄这句话,可知我不枉此行。”
出了后庄门,地势突然开始变化,重重草浪尽遮掩了奇峰异石,林木插天,直欲破空而去,幽壑中潺溪静淌、山壁间云飞雾绕,美得让人心神欲醉。